實名制用工管理、農民工工資專用賬戶等制度已全面推行，但“包工制”在一些領域仍變相隱秘存在—— 

　　欠薪事件為何又見“包工頭”？ 

　　甘肅省蘭州市近日發(fā)生的一起農民工討薪事件，引發(fā)輿論關注。

　　由中國建筑第八工程局有限公司負責的蘭州市口腔醫(yī)院異地新建項目部，被包克鋒等6位農民工投訴，討要近20萬元的欠薪。

　　《工人日報》記者了解到，這一事件的起因與“包工頭”有關。該項目部將部分木工工程分包給四川圣和錦建設工程有限公司，而四川圣和錦建設工程有限公司又與“包工頭”張兵兵簽訂勞務協(xié)議，張兵兵隨即找來包克鋒等6位農民工做“點工”。從2021年6月起，6位農民工陸續(xù)被拖欠工資，多次向張兵兵討要，而張兵兵讓農民工去找勞務公司和項目部討要。2021年底，張兵兵突然離奇“失蹤”……

　　事后，有關部門查明，“包工頭”張兵兵和勞務公司——四川圣和錦建設工程有限公司之間工程賬目沒有清算，也未及時核對工程量，更沒有向總包方——中國建筑第八工程局有限公司項目部遞交工資證明，導致拖欠農民工工資。

　　目前，該項目部已與勞務公司完成了工程核算，包克鋒等6位農民工在工資單上簽字，拖欠的工資也陸續(xù)匯入農民工個人賬戶。

　　此事的蹊蹺之處在于，《保障農民工工資支付條例》公布已有兩年時間，農民工工資保證金、實名制用工管理和農民工工資專用賬戶等制度已全面推行，為何還會出現“包工頭”拖欠農民工工資現象？

　　屢屢“犯事” 

　　據記者了解，蘭州近日發(fā)生的這起農民工討薪事件并非個案，近期在其他地方也發(fā)生了類似事件。雖然這些拖欠最終都得以妥善解決，但仍有諸多問題值得思考。

　　為規(guī)范農民工工資支付行為，保障農民工按時足額獲得工資，國務院于2019年12月30日公布《保障農民工工資支付條例》，條例自2020年5月1日起施行。

　　該條例將多年來有關規(guī)范建筑領域用工及工資支付的保障措施加以完善后，以立法形式確定下來。專門針對工程建設領域欠薪問題作出特別規(guī)定，通過實行農民工工資專用賬戶管理、實名制管理、施工總承包企業(yè)代發(fā)工資、工資保證金等制度，全鏈條治理欠薪問題。

　　該條例被認為是治理農民工欠薪的“法律利器”。但是從執(zhí)行情況來看，保障農民工工資支付仍有漏洞，“包工制”這種落后的用工模式仍在屢屢“犯事”。

　　以蘭州發(fā)生的這起討薪事件為例，有關人士分析指出，表面上看，中國建筑第八工程局有限公司的項目部是施工承包方，四川圣和錦建設工程有限公司是勞務分包方，勞務分包方把部分木工作業(yè)任務分包給“包工頭”張兵兵，沒有漏洞。但如果當月的工程質量、賬目清算發(fā)生分歧，承包方與勞務分包方就會產生賬務拖欠，而最終拿不到工資、遭受損失的還是農民工。

　　“包工制”變相隱秘存在 

　　早在2005年，原建設部就提出3年內逐步取消建筑領域的“包工頭”，農民工要由具有法人資格的勞務企業(yè)或其他用工企業(yè)直接吸納，從根源上治理解決拖欠農民工工資問題。

　　2019年，住房和城鄉(xiāng)建設部、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聯合印發(fā)《建筑工人實名制管理辦法（試行）》。而在《保障農民工工資支付條例》公布后，住房和城鄉(xiāng)建設部要求，自2020年1月1日起，未在全國建筑工人管理服務信息平臺上登記，且未經過基本職業(yè)技能培訓的建筑務工人員不得進入施工現場，建筑企業(yè)不得聘用其從事與建筑作業(yè)相關的活動。

　　這些措施意味著，過去那種隨意用工、管理混亂的傳統(tǒng)“包工頭”退出“舞臺”。

　　但記者在采訪中發(fā)現，“包工頭”和“包工制”目前仍然以變相和隱秘的方式，在建筑工地普遍存在。

　　以蘭州發(fā)生的這起討薪事件為例，包克鋒等6位農民工跟隨張兵兵在項目工地做“點工”。所謂“點工”，就是干一天、算一天，包克鋒等6位農民工每人每天的收入是350元；“包工”的張兵兵也一同勞動，但按照施工面積另有一筆每平方米40元的所謂“操心費”。分包工程的四川圣和錦建設工程有限公司和包克鋒等6位農民工也都認可張兵兵的“包工頭”身份，只不過是以“班組長”的名義在項目工地出現。

　　與傳統(tǒng)的“包工頭”領了工錢再發(fā)到農民工手中不同，現在的工資都是由建設方直接發(fā)到農民工的銀行卡里，“包工”的張兵兵要負責督促工程質量、進度，并與分包方、發(fā)包方核算。

　　微妙的關系 

　　在許多人的印象中，農民工、建筑工人都屬于建筑公司，但目前的情況是，建筑公司和農民工、建筑工人之間存在著微妙的關系。

　　在名義上，許多建筑公司和農民工不簽勞動合同，沒有正式的勞動關系，規(guī)避了法律責任。建筑公司和勞務公司簽有施工合同，由勞務公司招募農民工、建筑工人完成施工任務。按理說，勞務公司和農民工、建筑工人應該有明確的勞動關系，但實際上，許多勞務公司和農民工、建筑工人也不簽勞動合同，有時候只簽訂一份“勞務協(xié)議”，甚至什么都不簽，只有“口頭協(xié)議”，通過“包工頭”招募農民工、建筑工人，這些農民工、建筑工人以“點工”的形式付出勞動。

　　由此就出現一種現象——建筑公司沒有農民工、建筑工人，但是農民工、建筑工人又為建筑公司干活服務。同時，農民工、建筑工人與勞務公司之間，除了為實名制而填寫的表格之外，也沒有勞動關系。如此，在工程質量、賬目清算發(fā)生分歧時，極易造成拖欠農民工工資。

　　有關人士指出，每到年關歲末，各地都會開展農民工工資專項行動，在治理拖欠工程款和保障農民工工資方面取得巨大成績，但問題仍未完全杜絕。有觀點認為，現代企業(yè)公司，不僅要有完善的法人制度、出資者有限責任制度、科學的領導體制與組織管理制度，還要有完善的人力資源管理制度，建立明確清晰的勞動關系。